在因之鸽_

Wb:在因之鸽

【理砂】《他一脚踏进桃色陷阱》

*原作背景,1.1w一发完,有砂金女装情节

*Summary:恋爱一周年,拉帝奥终于决定求婚,但砂金对此表示: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?


       ——

       维里塔斯·拉帝奥一大早醒来,站在衣柜前纠结了一下该穿哪件衣服,喷哪种香水——要知道他以往完全不会对科学研究以外的事情上心,随意用来遮蔽面容的石膏头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
  但今天显然有点特殊。

  

  学生们也发现今天的拉帝奥教授格外宽容,一小时的课堂上居然只扔了九次粉笔,只骂了四次“蠢货”和七次“愚不可及”,宽容大度到让人几乎感激流泪,甚至下课时,学生们都怀疑在教授脸上看到了上扬五个像素点的微笑,虽然更有可能是自己的幻觉。

  

  只有拉帝奥知道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。

  他和爱人砂金在一起一周年,他决定要求婚了。

  

  几周前,拉帝奥在图书馆的文献里埋头研究了许久,学习如何进行一个流程完整的求婚,毕竟这并不像实验可以重复,实践机会只有一次,他学到了要选在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,学到了需要安排惊喜的约会,有一枚华丽的戒指,现在就差那一句话了。

  

  他等着今天晚上,等着和砂金约好见面。

  

  然而当晚,砂金因为公司的事情意外迟到,在夜色已深时上门,一推开门就立刻与教授接吻,主导着旖旎的气氛,很快地滚到床上去,没有给拉帝奥任何说话的机会。

  所有前置步骤都在拉帝奥教授的意料之外被迫跳过了。

  

  “维里塔斯,维里塔斯……”情.动时砂金的耳朵会透出红色,他喜欢在拉帝奥耳边念叨着对方的名字,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耳语。

  

  拉帝奥的手扣在他的腰上,两人水.乳.交融,他们的身体从第.一次开始就异常契合,仿佛为彼此而生。

  

  砂金在以往都很有精力,但最近大约是公司的事情太多让他也有些劳累,他拿性.爱当做压力下的宣泄口,自己得到满足就自顾自地想睡觉,身体抽离后被子一扯一盖,剩下的事情哪里会管。

  

  温存过后,拉帝奥起身下床打开台灯,睡眼朦胧的砂金隔着被子踹了他一脚,“别告诉我你又要继续看论文,有这个精力的话不如再来一.炮。”

  

  他这么说不是没有原因,早在两人第四次、还是第五次滚到一张床上的时候,半个晚上过去砂金都已经累得头脑昏沉,而拉帝奥当时居然起来给学生批论文。砂金当初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个身材不错的学者,后来才意识到这人没那么简单。

  

  拉帝奥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。

  “砂金。”

  

  被郑重叫到名字的人眼睛也没睁,“嗯?怎么了,你要是不继续的话我就睡了,或者我睡我的你做你的,最好明天早上我是被你搞醒……”

  

  一只手被捧起,一枚冰凉的东西放了上去。

  仅仅是瞥了一眼这是个什么东西,砂金就一下子困意全无。

  

  “事实上,我准备了一天,我在思考怎么跟你说这件事。”

  

  砂金神情复杂地看着那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戒指,再抬头看看面前神情严肃的炮.友。

  “你要干……?”

  

  “求婚。”拉帝奥此时就像是在做这世界上精度最高的实验,“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,所以我选了……”

  

  “???等等!”砂金起身一把捂住他的嘴,“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?”

  

  拉帝奥:“?”

  “如果不是在一起一年了,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?”

  

  两人的眼睛都看着对方。

  

  三、二、一——

  “上门打.炮不是炮.友还能是什么?”

  “今天难道不是我们交往一周年纪念?”

  

  *

  把时间拨回到一年前的今天。

  

  星际和平公司入局了匹诺康尼,拉帝奥代表博识学会前去调查。一次任务中他要去参与一场“家族”举办的宴会,由公司派为合作的搭档女伴却突发意外,正当拉帝奥已经打算一个人赴宴时,一只手却叩响了他的车窗。

  

  “拉帝奥先生,不介意载我一程吧。”

  

  那人金色长发垂在雪白颈间,深绿色的裙摆缓缓舒展,闪耀的宝石点缀其中。而那双诡色的眼睛,盛着盈盈笑意望过来,像是一个午夜落跑、随意搭讪过路人的名媛,又像是一个包装精美的桃色陷阱。

  

  在一秒钟的思考过后,拉帝奥终于意识到来人的身份,“砂金总监,从未听说过你还有这种爱好。”

  

  香水味扑面袭人,砂金拎着层叠的裙摆钻进来,还不忘对着镜子补口红,“没办法喽,这是公司的任务。”

  

  想必公司的任务只是让他配合调查,而不是穿成这副模样。

  

  他们缓缓驶入夜色。

  

  拉帝奥在此前并未见过砂金真人,但久闻其名,他听说过,这个公司的高级干部,“石心十人”之一的砂金是一个疯狂的赌徒,博识学会内部聊到他时,都会表示要远离这种不稳定因素。拉帝奥却从没有想过,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。

  

  狭小的空间里,风信子香水调氤氲发酵,拉帝奥忍不住侧头去看了一眼。砂金的表情轻松自然,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作为“女伴”去赴一场普通的宴会,注意到拉帝奥的目光,还俏皮地眨了眨眼。

  “希望我们第一次合作愉快,拉帝奥先生。”

  

  这注定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。

  

  到了地方,维里塔斯·拉帝奥极具绅士风度,打开侧门将自己的“女伴”请下车,并绅士地保持了社交距离,这却换来了“女伴”的不满:

  “拉帝奥先生,不牵手吗?”

  

  在拉帝奥反应之前,砂金已经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,两人之间有着一定的体格差距,尤其是在那样的裙装和发型修饰下,几乎显得砂金在他身旁有点“小鸟依人”了。

  

  “我以为我们只是扮演了假的身份。”

  

  “做戏总得做全套,不是吗?”

  

  他们一齐走入“家族”的宴会厅,像每一对普通的男女那样,互相之间带着一点虚假的、暧.昧的气息。侍者检验了他们的邀请函,随后递上两幅纯白的假面。

  “主人想在今晚和大家做一点小小的游戏。”

  

  拉帝奥和砂金对视了一眼,后者欣然一笑:“真令人期待。”

  

  据说今晚这场宴会背后的操盘手是星期日——这正是拉帝奥和砂金为之而来的目标。能出席宴会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,偌大的场地间,那些假面之下正在发生的每一句对话,都有可能主宰某个星球未来的命运

  

  “星期日让所有人都带上面具,恐怕另有目的,”拉帝奥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,“每个人的身份都变得很难分辨,如果我们要找他,无疑也加大了难度。”

  

  “这个香槟酒很不错,教授,要不要来一杯?”砂金的眼神亮亮的

  

  “……你又在玩什么把戏?”

  

  “为什么不试试呢?”砂金一下子靠在拉帝奥怀里,把酒杯举起,又像是情人间耳鬓厮磨一般凑到对方耳边说话。

  极近的距离,拉帝奥仿佛能闻到砂金唇齿间香槟酒的味道。

  ……确实好闻。

  

  “星期日已经盯上咱们了,他正在看着。。”

  

  拉帝奥瞳孔微缩,“什么时候……!”

  

  “也许是在门口,也许更早呢。”砂金嘴角噙着一抹微笑,又像变魔术似地给拉帝奥胸口别上了一枚胸针,“所以说,演好这场戏吧,教、授。”

  

  拉帝奥低头去看。

  那是一枚黄玫瑰宝石的胸针,也不知道砂金是从哪里变出来的,看上去非常名贵,却也并不张扬,最重要的是——与砂金的发色极为相称。

  暗示不言而喻。

  

  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  

  “真理医生”的身份是明牌,是赤.裸.裸地展现给星期日和“家族”看的对赌的筹码,但“砂金”不是,那位“石心十人”之一的砂金先生现在并不在场,并不在这里,公司也许尚且没有将这位高级干部派遣来匹诺康尼呢?

  

  在这里的人,只有“真理医生”拉帝奥教授的“女伴”,一位戴着面具的“神秘金发女郎”。

 

  名利场间游走的人往往带着目的而来,大鱼吃小鱼,小鱼吃虾米,即便是戴着假面,也不乏有人闻着味上来搭讪。

  

  在互相交换名片、听到“真理医生”的名号之后,相当的人都会展现出不小的兴趣,像嗅到蜜的蜜蜂一样不停在四周打转。拉帝奥平日也会出席宴会,但往往是那些学术界学者们的聚会,跟这些带着铜臭味的商人们自然不同,这种虚与委蛇的社交他其实并不擅长,但今天他得扮演好这个角色。

  

  至于砂金——这个真正的“交际花”,往往在这种场面如鱼得水的人,今天反而放了假。他只需要搂着拉帝奥的手,偶尔对那些打量他的男人回以微笑,然后就可以自由地消失。

  

  等拉帝奥好不容易摆脱那堆满身铜臭的商人们、再找到砂金时,就看到砂金正在冷餐台旁,享用一份蓝莓乳酪蛋糕,旁边还站着一个红棕发色的年轻男人。

  

  “我家里是做星球矿产开发的,你知道G54星球吗?前段时间上新闻的那个,那就是我们家的产业,G54星球上有很多钻石矿藏,下周我也要去现场参与开采行动……”

  

  “你真厉害呀!”砂金放下蛋糕盘,用戴着绸缎手套的手轻轻击掌,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憧憬。

  年轻男人脸都红了,显然非常受用,“也就一般、一般啦。”

  

  只有旁观一切的拉帝奥在一旁冷笑。

  他毫不怀疑砂金是演戏上瘾,但这么拙劣的戏码也能骗到人,让拉帝奥很怀疑“愚钝”这种疾病在这场宴会上的传播范围也不小。

  

  拉帝奥几步上前,还没来得及说话——

  

  “戈登,我找了你半天,舞会要开始了!”另一位红棕发女士快步走来,“真不好意思,我得先把我弟弟带走,等等——拉帝奥?”

  

  拉帝奥对人的记忆很好,“奥德莉小姐。”

  他一眼认出这是在第一真理大学读本科时的同学。

  

  “天哪,我们有多久没见了,自从我从第一真理大学毕业之后再也没见,当然,你现在还在学校里,”奥德莉热情地和拉帝奥拥抱,“等会有机会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叙叙旧?现在舞会快开始了,对了,这位是?”

  

  现在的场面非常微妙,在这位奥德莉女士的弟弟和拉帝奥之间,夹着一个砂金。

  

  砂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,不动声色地往拉帝奥身边靠了一下,自然地挽住了对方的胳膊,“你好呀,奥德莉小姐。”

  

  奥德莉看看自己的弟弟,似乎明白了什么,“这个毛头小子——真是打扰你们了,等舞会结束我再带他来赔罪。”

  

  姐姐揪着弟弟的耳朵走了,砂金看着觉得好笑,像没有骨头似地支在拉帝奥肩膀上,“遇到以前的同学了?真有意思。”

  

  “你说的是这件事,还是奥德莉小姐的弟弟。”

  

  “你在旁边看了多久,拉帝奥教授,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,”砂金牙尖嘴利,又替舞伴再次仔细地整理领口,仿佛是什么很贴心的情人似的。

  

  拉帝奥低着头,他们的头发几乎要纠缠在一起,“你没必要做这种小事。”

  

  “做戏做全套嘛,教授。”

    

  “咚、咚。”

  时钟敲响。

    一阵悠扬的乐曲响起,宴会二楼的高台正中,一个同样带着假面的男人正站在那里。但很可惜,这并不是他们在等的星期日。

  “女士们、先生们,想必大家都已经找好了心仪的舞伴,那么——以‘家族’的名义,祝愿大家今晚有一个愉快的夜晚。”

  

  舞会要开始了。

  直到两人一手搭着肩膀搂着腰、一手互相牵起时,拉帝奥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,“你会跳女步吗?”

  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,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名为愚蠢的毛病。

  

  “当然,教授。”砂金眨眨眼,“我会的事情多着呢。”

  

  舞会开场。

  

  诚如砂金所说,他的女步跳的很是娴熟,想必没少在这种舞会上往来。随着舞步周旋,那头璀璨的金发同裙摆蹁跹,雪白的小腿在时隐时现,盎然的笑意永远挂在脸上,转圈时波光浮动的眼神扫过周围的人,任谁都觉得那道目光看向的是自己,看呆了场下不知道多少男宾。

  

  拉帝奥则成了一个摆设的石膏像,牵着他的舞伴转了一个有一个圈,脸上毫无表情,大概是为数不多不为所动的男人。

  “公司给你的任务是让你过来孔雀开屏的?”

  

  修长的手抚在他的胸口,又像弹钢琴似地撩拨了几下。

  “别着急嘛,要有耐心。”

  

  悠扬的华尔兹倾泻流淌——

  到了要开始交换舞伴的环节。

  

  拉帝奥虽然会跳舞,但是参与这种舞会显然次数不多,在节奏加快时需要提高专注才能保证不会乱了节拍。

  舞伴又在怀里转了一圈,在交换之前,就听砂金语调轻快地说道:

  “真是个难忘的夜晚,拉帝奥先生,再见~”

  

  拉帝奥:?

  什么叫再见?

  

 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,砂金就后退一步换到了舞池内圈的男伴身边,拉帝奥身边自然也有了另一位女伴,舞会还在继续,

  

  这家伙总不会是要搞什么事……

  

  拉帝奥盯着砂金和别人跳舞的身影,但很快,随着乐曲的进行,舞伴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交换,那道金发绿裙的身影也就这样消失在人群之中。

  

  理论上来说,在这种舞会上必须要和舞伴有眼神交流才算是种礼貌,但拉帝奥先生一颗心显然都被“珍珠鸟”拴着飞走了,敷衍了一个又一个舞伴,至于对他的名声有没有造成影响就不知道了。

  

  “拉帝奥先生,和一位女士跳舞的时候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别人身上,可是很不礼貌的哦。”

  

  熟悉的声音唤回注意,拉帝奥这才发现,眼前的舞伴居然是奥德莉女士。

  

  “啊,奥德莉小姐,我刚刚……”

  

  “在找你的女伴吗?怎么,怕她和别的男人跳舞,就不回来了?”奥德莉打趣道。

  

  “不是,只是我们……”与另外某个家伙相反,拉帝奥并不擅长即兴说谎,“好吧,他确实很爱玩。”

  

  “原来宇宙间最知名的学者也会为这种事情苦恼,”奥德莉咯咯地笑,“其实我以为那不只是你的女伴,而是‘拉帝奥小姐’,毕竟你们看上去非常亲昵,也很般配。”

  

  “‘拉帝奥小姐’是什么意思——哦,不是,我们不是那种关系,只是普通的,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……”

  拉帝奥总不可能说,我们其实刚见面不到三个小时,但是他们算是普通朋友吗?好像也称不上,“男女朋友”就更是笑话了。最后,他脑子一抽,嘴里才蹦出来一个词:“我们只是临时的舞会搭子。”

  

  “我可真希望这是谎话,拉帝奥,”奥德莉爽朗地笑,“毕竟还在第一真理大学读书的时候,我们同学里就喜欢拿你打赌,好奇你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,你知道学生论坛有一次关于你的投票吗?”


  拉帝奥摇头。

  

  “投票的主题是‘拉帝奥会和什么人谈恋爱’,我记得有三分之二的同学投票给了‘石膏头’,其他大部分人则投给了‘第一真理大学’。”想起大学生活,奥德莉笑得更开心了。

  

  那时候的拉帝奥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,长得好,而且天才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,除了有那么一点毒舌——这在一些追求者眼里甚至是加分项。然而面对追求他的无数狂蜂浪蝶,拉帝奥本人一视同仁地表达出了明确的拒绝,论坛里与他有关的话题贴开了一个又一个,最后连他的追求者们也都承认:这个人还是和石膏头过一辈子吧。

  

  拉帝奥似乎也被感染,露出一点回忆过去的笑。

  

  马上又要交换舞伴,奥德莉眨了下眼,“不用担心,拉帝奥,你的舞伴最后会回到你身边的。”

  

  “借你吉言,奥德莉小姐。”

  

  另一边。

  

  砂金同样换了一个又一个舞伴,转了一圈又一圈。每一张假面下是什么样的人,其实并不难分辨。那些人身上最原始的特质,或是贪婪的、或是骄傲的眼神,都是刻在血肉里,是藏不住的。

  

  直到撞入那双纯金色的眼眸,砂金在心里吹了声口哨。

  他的目标来了。

  

  两人都没有说话,只是随着乐曲的节奏翩翩起舞,可还没流畅多久,砂金就一下踩到了星期日的脚上。

  

  “真不好意思,星期日先生,”砂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,“我不太会跳女步。”

  

  “配合每一位‘淑女’是绅士应有的美德。”星期日回以微笑,紧紧搂住对方的腰,“说起来,久闻砂金总监对赌博的爱好,那今天这身装扮——是准备改行当荷官了吗。”

  

  他借着下一步舞蹈的动作,转圈时把砂金搂在怀里,在金发间深吸了一口气,“但是当一个荷官,让客人不自觉地把注意力都放在你的身上,那就方便庄家出千了吧,这可不太合格。”

  

  “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亲自上手开局。”砂金灵巧地牵开对方的手,转头又踩了星期日一脚。

  

  他故意懊恼道:“对不起,星期日先生,我真是太笨拙了。”

  

  星期日仍然在笑:“也许这就是能带来好运的‘幸运兔脚’呢。”

  

  这只开场的华尔兹其实并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,只需要保持一种礼貌的社交距离,但怀着不同的目的,每个人跳起来自然都有着细小的差别,他们每一次前进相拥的动作都贴得极近,彼此也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神。

  

  “砂金先生,等这支舞结束了,我们去赌几局怎么样?”又是一个将女伴搂到自己怀里的动作,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,“我很想见识一下你的技术,也能让砂金先生见识一下我的。”

  

  砂金轻笑:“主人提前离席,难道客人们不会有怨言吗?”

  

  “只要我觉得值得。”

  

  下一次交换舞伴之前,砂金在星期日手心像是小猫挠人那样抓了一下。

  “今晚不见不散。”

  

  ——手腕被一把抓住,失重感骤然传来。

  舞池中空出了一个位置。

  “我反悔了。”星期日呼吸时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,“咱们现在就走吧。”

  

  *

  拉帝奥脸都要黑透了。

  

  “呃、那个、对不起拉帝奥先生,我不是故意踩你的……”

  

  这支华尔兹舞曲跳到最后,拉帝奥换回到身边的最后一个舞伴,好死不死——正是那位戈登先生。

  

  戈登欲哭无泪,之前和砂金攀谈时的骄傲从容荡然无存,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,好像中间缺了人,跳着跳着我就被换到女步的位置上来了,丢了这么大的人,我老姐一定会杀了我!”

  

  拉帝奥的目光在舞池中寻找,人群慢慢散开,可他始终没有看到那个金发绿裙的身影,再联想到那句“再见”……他就该知道,这位“声名在外”的砂金先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。

  

  拉帝奥语气冰冷:“戈登先生。”

  

  “啊,我在!”

  

  “你知道最近的赌场在哪里吗?”

  

  *

  荷官翻牌,一张黑桃A。

  

  砂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,“我赢了。”

  

  他面前的筹码本就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高,这把赢了之后更是翻成了一个恐怖的数字。

  “还要继续赌下去吗,星期日先生,”他撑起下巴,“再这样下去,你要把整个匹诺康尼都输给我了。”

  

  “看来‘幸运女神’并没有眷顾我呢,那就不知道另一位‘女神’会不会眷顾了……”星期日微眯起眼,注意到外面喧哗的动静,“砂金先生,好像有新的客人来了”

  

  砂金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酒,“我以为今晚只是我们之间的私人赌局……”

  他刚一回头,就撞到一个面色不善的身影。

  一口酒停在嗓子里,差点没咽下去。

  对方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。

  

  拉帝奥并不喜欢与赌博有关的地方。

  在他看来,赌博只不过是概率论的游戏,然而只要稍稍有所了解,便可以知道输的满盘皆输的概率要远超于赢,尤其是对于那些并不聪明又容易上瘾的人来说,赌场无疑是慢性自.杀的安.乐所。

  

  但偏偏有些人,在赌场仿佛像回家一样开心。

  

  星期日眯眼笑,“拉帝奥先生,博识学会伟大的学者,欢迎,欢迎。”

  

  “星期日先生,久仰。”拉帝奥不失礼貌地回应,又站在旁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砂金轻声说道:“你最好能对今晚的行动做出一个解释。”

  

  砂金装作很无辜似的,“只是一点小小的玩乐而已。”

  

  拉帝奥又看向星期日,“星期日先生,你们今晚的赌局恐怕只能到这里了,这家伙和我还有约——我并不喜欢被临时放鸽子的行为。”

  

  周围聚集的赌客和观众越来越多。

  

  星期日好像很苦恼地说道:“可我还没玩够,这怎么办呢?”

  

  砂金笑着:“当然是要让星期日先生尽兴。”

  

 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。

  

  “那不如玩点更简单的吧,就来一局,说实话,我早听说这是砂金先生最擅长的游戏,一直很期待见到。”星期日一挥手,旁边的荷官就掏出一样东西放在赌桌上。

  这是一把左轮手枪。

  他又对砂金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  

  砂金拿起左轮,熟练地打开弹仓卸掉五枚子弹,里面只剩一枚。他合上弹仓,又旋转了几圈。

  “星期日先生想押多大筹码?我们一人一枪换着来?”

  

  “压下这座赌场,怎么样,”星期日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,“就是不知道砂金先生能不能给出我想要的了。”

  

  “当然可以。”砂金笑得灿烂。

  

  他伸手就要去拿那把左轮,开出第一枪,却突然被另一个人钳住手腕,不由分说地夺走了那把左轮。

  “……不用这么麻烦。”

  

  砂金疑惑:“喂,拉帝奥——”

  

  “砰、砰、砰。”

  对准胸口,连开三枪。

       都是空弹。

  

  全场寂静。

  

  饶是在匹诺康尼坐庄多年、见证过无数赌徒的星期日,此时也不由有些小小的惊讶。

  

  “啪、啪。”

  沉默终于被打破。

  庄家轻轻鼓掌。

  

  “我以为砂金先生已经是我见过最胆大妄为的赌徒了,”星期日笑出了声,“原来博识学会里也有这样的人存在,真是疯狂的科学家。”

  

  左轮被甩回到赌桌上,黑洞洞的枪口正好对着星期日,想必上面还带着刚刚打出三枪的余温。

  

  “砂金先生,看来今晚注定只能是个留有遗憾的夜晚了,那么,祝你们今夜愉快。”

  “也期待下次再见,Good Night。”

  

  *

  车辆开启了自动驾驶,狭小的空间里似乎还有风信子的余香。

  

  “……你就是个骗子。”拉帝奥屏住怒气,但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文明的脏话,“你就是利用我混进今晚的宴会。”

  

  聪明如他,在砂金消失后立马就能想通其中的逻辑。公司把砂金派来匹诺康尼,交给砂金的任务和他一样是调查“家族”,至于剩下的手段就全凭自己的本事。而今晚的宴会邀请函来自博识学会,拉帝奥是以“真理医生”的身份代表学会出席,女伴的身份只是公司用来配合他的搭档,身份无足轻重。

  

  拉帝奥笃定,女伴临时掉链子也是砂金的手笔,这个家伙悠然地换上一套裙子自己顶上,借机加入这场宴会,再先一步接触到关键人物星期日。

  

  至于剩下的,就是砂金自己刚刚做出的全部行动。

  

  而一贯能言善道、牙尖嘴利的砂金,在刚刚那场赌局结束到现在,罕见地保持了一阵沉默,像一只被毒哑的阿蒂尼孔雀。

  

  他们就这样一直沉默,直到回到落脚的酒店,确切来说是拉帝奥住的地方。因为砂金压根没想过今晚会在外面住,而他当然也没有跟公司报备过今天的行动,甚至他还满盘皆输了——哦,除了玩牌赢下的那点可笑的筹码,他已经输得彻彻底底了。

  

  拉帝奥原本以为砂金会自己去开个房间,因为看这家伙根本就不像是会和别人分享的人,谁承想对方居然就一直老老实实地跟着自己到了房间门口。

  

  “凑活在我这里住一晚,还是怎么说?”他刷开房门,让砂金进去,“不过别想一个人独占大床让我去睡沙发,我只接受起码一人一半床。”

  

  “我被这个玩命的游戏、被伟大的拉帝奥教授居然敢对着心脏连开三枪这件事吓破了胆子,所以今晚不敢自己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了。”砂金终于开口说话,胡乱地搪塞着。

  他随意脱掉脚上穿了一天的高跟鞋,不由分说地直接躺到唯一的大床上,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软绵绵的被子里,床上凸起了一个小小的软包。

  

  收齐浑身的刺,好像露出了一点柔软的内力里,反而让别人不知道怎么办了。

  

  拉帝奥无奈:“砂金。”

  

  过了一会儿,那个被子窝才发出声音:

  “我刚刚经历了我人生中最失败的赌局!”

  “真理医生,我出现了一种叫‘愚钝’的症状。”

  “我现在只想拿回那把左轮再开三枪——对准我自己的心脏。”

  

  “……我出去买瓶水,另一张房卡在门口的柜子上。”

  拉帝奥给他让出了自己独处的空间。

  

  走廊尽头有着24小时自动售货的贩卖机,拉帝奥想支付信用点,才发现没带手机。但是碰巧,贩卖机上写着这样一行字【支持筹码支付】。

 

  该说什么,不愧是匹诺康尼吗,连赌场的筹码都能成为通用的支付货币。

  他摸了摸口袋,里面正好有一枚筹码,大概是刚刚在赌局上偶然留下的。

  

  投入货币。

  贩卖机上的页面似乎变了一轮颜色,拉帝奥并没有仔细看,他从取物口掏出一瓶粉色包装的水,单手打开,一边喝一边往房间门口走,又揉了揉太阳穴。

  

  今晚发生的事情确实太多了,对他来说不亚于做了一场难度极高的实验,还是每一步都决不能出错的那种。

  

  估摸着过了足够的时间,拉帝奥才叩响房门,“现在好点了吗?”

  

  隔着被子传来的声音闷闷的:“……你进来吧。”

  

  拉帝奥走到床边,把玻璃水瓶随手放在床头柜上。

  “希望今天这件事能让你长点教训,不是什么人的都可以利用。”

  

  “何止是长教训,你已经成为我一生都难忘的人了,教授,等我死了我一定会在墓碑上刻下今天的轮盘赌……”

  

  恍惚之间一下眩晕,拉帝奥一下坐倒在了床上,床边陷下去一大块。

  

  “教授?”

  

  “我没事。”拉帝奥强撑着想站起来,却以失败告终。

  

  砂金从被子里露出头,看到拉帝奥骤然变化的脸色,敏锐地觉察到什么,“……你刚刚喝了什么?”

  

  “自动贩卖机里买的水?”拉帝奥不解地举起玻璃水瓶想要查看上面的字,但又一下没站稳,居然就这样直愣愣地躺倒在床上。

  

  “……拉帝奥教授,你不会是用筹码购物了吧?”砂金看向他的眼神几乎都带了点同情,“你身为博识学会的学者,如此博学的人,居然不知道匹诺康尼的‘暗面’?”

  

  “……那又是什么东西?”

  

  “在匹诺康尼,只要你支付得起,你可以用赌场赢来的筹码买到任何在常理世界‘不合规矩’的东西,当然也包括——催.情.剂。”

  

  意识到什么,拉帝奥又默默骂了一句文明的脏话。

  

  “毕竟匹诺康尼的人信奉快乐至上,其他代价一律不计,”砂金又看向那瓶水,“粉色是最高的浓度——我不觉得你能自己撑一个晚上,根据我对学者们的刻板印象,以防你没有读书读傻了脑子,我问一下:你知道怎么自.慰吗?”

  

  “……”

  

  砂金坐起身,那条本就修身裁剪的长裙在之前的翻滚中被来回揉皱了,露出许多雪白的肌肤,但凡此时有人进到房间,看到他们这样的场景,都会觉得很不对劲。

  

  “拉帝奥先生,我真的很讨厌在赌局上输到这种地步,这还是第一次。”

 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砂金露出一个似乎有些顽劣的笑容,“我不想输的这么狼狈,总得拿回点什么,反正今晚还长,不如——我们继续赌吧。”

  

  “你这家伙……!”

  现在挣扎的人变成了拉帝奥,但是在药水的作用下,四肢都变得像是棉花一样软绵绵的,只能任由砂金宰割。

  

  砂金悠然地骑在对方身上,嘴里哼着今晚那首华尔兹的曲调,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。他像是拆一份礼物一样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,刚把手撑在拉帝奥的胸口,却摸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触感。

  “?”

  

  他抱着疑惑的心态把手伸衣服,接着,掏出了一本——书。

  这是一本看上去就材质特殊的书籍。

  砂金好像明白了什么,他看向拉帝奥,而对方似乎早就等待这么一刻,但是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实现,表情十分复杂地说道:

  

  “我从来都不是赌徒,砂金,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赌博。”

  

  学者绝不会贸然踏入湍急的河流,只会经过计算做出最优解的判断。他熟读一切关于概率学的论著,他知道赌博的概率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。

  他不会去赌概率,他只会牢牢抓住想要实现的东西。

  

  拉帝奥永远随身携带着一本书,一本关于“真理”的书,而为了保证洗澡的时候也能翻阅这本书——这是一些个人的小癖好,姑且不提,总而言之,这本书的材质极为特殊。如果“真理”是不可磨灭的,那么这本书亦然。

  

  砂金突然笑了。

  “拉帝奥先生,这也算是一种赌博吧。”

  

  “但总之,我现在心情很好。”

  砂金俯身吻了下去。

  

  他亲吻过拉帝奥的喉结,像是小小的报复一样咬了两口,满意地听到对方的闷.哼,接着慢慢地向下亲吻,吻过那片胸膛。当然,手上也没有闲着,那双惯于玩牌的手灵活地摸索过每一片肌肤,像是他们跳舞时他拿对方的身体当钢琴那样弹拨的动作。

  

  砂金又直起身,将左边碍事的长发撩拨起来。

  看到那空荡荡的左耳,拉帝奥才突然发现一件事:原来自己胸口别着的不是什么胸针,而是砂金另一边被头发遮住的耳朵上原本别着的、形状不一样的耳环。

  

  砂金在他的胸口别了一朵小巧的黄宝石玫瑰,他的右耳则留着一只小小的夜莺鸟。

  拉帝奥突然像是被握住心脏。

  金色的长发如同扑面的海浪,将拉帝奥席卷其中,而他躲无可躲。

  溺水的人不再挣扎了。

  

  *

  “所以现在,砂金,你告诉我,我们是什么关系?”

  

  在这一年里,他们出门约会,一起看电影,一起去超市买食材回来做饭,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并发生关系,他们甚至还一起去过动物园——现在拉帝奥家里的墙上还挂着那天拍的照片。

  

  拉帝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,细数这一年里他们一起干过的所有事情,像是在发表一场郑重的演讲,最后点名质问唯一的听众:“我们这不是在谈恋爱,还能是在干什么?”


  “打发时间,调.情,进行一些必要的情.趣活动。”砂金掰着指头数。

  

  拉帝奥现在承认了,砂金才是那晚赌桌上最大的赢家。砂金编织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桃色陷阱,而他义无反顾地一脚踏了进去。

  他在这张赌桌上放下了自己全部的筹码,甚至全都是明牌,这才是真正的满盘皆输。

  

  “如果我们现在分开,甚至不能叫‘分手’,”拉帝奥冷笑,“按照你的逻辑,是不是只能叫‘结束炮.友关系’。”

  

  砂金随意地搅拌着酒杯里的冰块,敬对方一杯酒,“甜心,你终于上道了。”

  

  拉帝奥教授曾经用一晚的赌局教会了砂金,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利用,而离奇的,砂金误打误撞地用一年教会了他: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一起上赌桌。

  尤其是别把自己的真心押成赌博的筹码。

  

  加满冰块的酒杯被端起来一饮而尽,不但没有消火,反而还在助燃,拉帝奥几乎要气笑了:“如果我今天没有干出‘求婚’这种愚蠢的举动,你是不是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?”

  

  “坦白来说,教授,我觉得和你还挺合得来的。”砂金笑得很轻浮,“虽然你一开始技术比较一般,但是客观来说一年以来进步蛮大的,现在每次我都很愉快。哦对——你做饭也很好吃,”

  

  “我们可以当做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吗?现在回去睡觉,明早我想吃松饼,要加枫糖浆和蓝莓的那种。”

  

  拉帝奥坐在沙发上,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崩溃,跟这个家伙讲不通任何道理。

  

  “真的不去睡觉吗,我困了,要走了哦——”砂金打了个哈切。

  

  “……我突然有了个想法,砂金。”

  “按照你一贯的喜好——我们来赌一局吧。”

  

  砂金举着酒杯,脸上似乎有一点酒精上脸的潮红,来了兴趣,“赌什么?”

  

  拉帝奥坐在他的对面,“在这场赌局里,我赌的是:以我的一生为期限,你会一直和我心甘情愿地在一起。”

  

  “维里塔斯,把筹码压在别人身上可不是聪明人的做法,这不像你。”砂金轻笑出声,长长的睫毛眨动着,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。

  “你知道的,我不喜欢赌输,那就只能赌‘不会’喽——希望这个赌局也能让你长点教训。”

  

  “不到开盘的那天你怎么知道谁会输?”拉帝奥拿出那只戒指盒,“为表诚意,先让我拿出一点筹码,作为这场赌局的见证。”

  

  戒指盒里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,一枚是黄玫瑰,一枚是夜莺。

  

  “行啊。”砂金愉快地点头,接过那枚黄玫瑰的戒指。

  “教授,从今天开始这一场豪赌吧,衷心祝愿你不要满盘皆输,那可太难受了。”

  

  拉帝奥则将那枚夜莺握在手心。

  

  砂金踩着拖鞋往卧室走,觉得找到新的乐趣、心满意足了,“别忘了,明早我要吃松饼,现做的那种。”

  

  但砂金似乎遗忘了一些事情。

  和他一起坐上赌桌、加入这场赌局的人,从来都不是赌徒,一开始就没想过赌博。

   “学者绝不会贸然踏入湍急的河流,只会经过计算做出最优解的判断。拉帝奥熟读一切关于概率学的论著,清楚赌博的概率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。

  维里塔斯·拉帝奥教授不会去赌概率,他只会牢牢抓住想要实现的东西。”

  

  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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